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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濤先生,首先我必須承認,我多少帶有點自虐的傾向,因為我每天都按時收看您所主持的「二一○○全民開講」。也許我只是一個不自量力象牙塔裡的蛋頭學者,所以每每看到您所敘述的正義、客觀、中立、是非、道德等東西,我回過頭去反省古往今來的社會學家對於一個美好社會的想像時,我都感到書中所學所聞與現實生活張目所見的一種嚴重落差。

台灣社會的確很亂,最大的亂源在於大家從來都不遵守民主社會裡面的制度設計與權力分際。媒體人與政治人之間的角色嚴重混淆、在野黨對執政黨的政治鬥爭與媒體對政府的監督批判二者根本無法分辨、學者專家一天到晚上電視講些言不及義出賣靈魂的話、新聞記者每天只用著一些火災、自殺、八卦、爆料來填充版面。
這樣的社會執政黨不像執政黨,在野黨不像在野黨,媒體不像媒體,舉國上下充斥著一些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甲說乙是壞蛋,乙說甲沒有證據,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在媒體上重複上演,整個社會被猜忌、仇恨給攻陷,原本該進步的社會整天在空轉。我不知道您對這種現象是不是同樣感到憂心?或者,我該這樣問,對於這種亂象,您是不是覺得自己多少應該負一點責任呢?

特別是最近有關謝文定檢查總長的職務一事,貴節目的表現真是令我印象深刻。比如說,您邀請的一位媒體工作者曾經當面質問您,四月十一日當天二一○○是不是號召民眾到街頭抗議,您的回答是,這是節目中的來賓所作所為,不代表您本人與二一○○的立場。我看到這一幕,真是怵目驚心、百感交集。

當您的節目所號召出來的支持走上到立法院去進行您這一陣子所極力鼓吹的事時,您居然向全國觀眾說這一切與您的節目無關。看到這裡,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陳水扁可以說,陳哲男的所作所為都跟他無關了。原來事情就是這樣,您的節目每天邀請固定的來賓,述說同一件事,鼓吹同一件行動,連這樣都不能代表您本人與節目,這就難怪陳水扁可以說陳哲男貪贓枉法跟他無關了。

如果他們不代表二一○○及您本人,為什麼總是同一批人在「佔據」您的節目?一個真正客觀中立的政論節目應是一個理性討論的平台,它本身應該是一個為社會所有人所用的公器,而不是特定黨派或團體的指揮中心。如果一個政論節目成了後者,卻口口聲聲說自己客觀中立,除了自我催眠、自我欺騙,並且也催眠群眾、欺騙群眾外,它還能是其它的東西嗎?

我感到非常好奇,您心目中對專業媒體的想像是什麼?您還記得有一晚的節目,當楊醫師打電話進來為自己辯解時,您的來賓是怎麼對他的嗎?當時您的所有來賓們個個都變成了法官,他們當著全國的觀眾,嚴厲要求楊醫師要講實話。可是,楊醫師不是罪犯,至少在法院判他有罪之前,他都不是罪犯,這是法律上著名的「無罪推定」原則。就算他真的是罪犯好了,您有沒有問過自己,是誰賦予胡忠信、邱毅、張友驊還有您本人如此大的權力要求他立刻坦白所有的一切事情呢?錯了,角色嚴重錯亂了。

再來是關於李子春現象,有一天您在節目中突然感到不解地問李子春本人,為什麼李子春會變成人民的英雄?這個問題還需要問嗎?李子春之所以變成今天的李子春不就是您的節目極力捧出來的嗎?這裡牽涉到一個嚴肅的問題:一個政論節目應不應該為某個人物大力背書?讓我們來想想以下的問題,如果李子春真的進入特偵組,但是最後他貪污腐敗,或者用意識形態把案子亂辦一通,請問李濤先生,您要不要為這件事負責?更何況,李子春真的這麼好嗎?不知道,不清楚。因為您從來不講。

說了這麼多,我其實只想向您建議以下這些事:媒體不應行使司法權,不應該造神,不應該成為某些政治人物利用的工具,不應該煽動、不應該自甘墮落變成全國爆料集散中心。如果身為一個專業媒體工作者這些事情都做不到的時候,我由衷地建議李先去參選立委,反正,台灣的民眾對立法委員這類人的要求一向不高。

過去,二一○○這個節目對台灣民主的貢獻是有目共睹,因為它衝撞了當時國民黨時期威權體制的新聞資訊封鎖,然而,政治之惡絕對不能靠媒體之爛來矯正。的確,現在的台灣很亂,政治很腐敗,但是如果把所有事情都辯解成這是為了要拉下邪惡政權所採取的不得不然之手段,甚至不惜一切把媒體弄得不像媒體,這樣子的行為請您千萬三思。

(作者為清華大學社會學研究所助理教授) 2006.04.15  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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