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搬走了,改和叔叔或伯伯住。我就住進她原來的房間。

以木板隔出來的房間位在二樓,樓梯一上來的右側。這個房間沒有對外的窗戶,四壁和櫥櫃圍繞著昏暗的斗室,透空的天花板和其他空間共享著空氣。阿婆住在這裡時,踏進房間,就可以嗅到古老的香氣,一種混合著木頭和化妝品的氣味,阿婆拉出黑漆的抽屜,裡面有紅絨或黑絨的盒子,她從中撿出精細的小物。

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房間,我剛上國中,讀好班,名次在十名以內,除了小六升國一暑假的那次分班考,自覺有認真地準備考試外,其他時候,好像沒有感到什麼升學壓力。而或許是,那種升學壓力、考試的氣氛,已經內化為青春少年身體的一部份,我呆在這個木造的房間,點一盞燈,背著、唸著,就是沒有去算數學。

彼時,我擁有一台粉藍色的收錄放音機。母親特別帶我到公車站對面的電器行買的,那天晚上,在白亮的電器行裡,我很快就決定了顏色和型號,抱著收錄放音機,我對媽媽說:「這樣我就可以學好英文了。」

在很多昏暗、木頭氣息的夜裡,我按下錄音鍵,用變聲的嗓子,唸出課文,錄成錄音帶,然後一遍一遍地播放。我沿著床沿、桌邊,像籠裡的四腳獸,在架高的木地板上踱步,背誦陌生的大陸地名、鐵路、河流、省份。我在房間裡把十四直轄市編成一首歌:「十四直轄市南上北青天,重大哈漢廣,西瀋台高言。」

這首歌在歷次考試裡只用過一次,還是校內的小考,卻永遠留在我蒼白的青春期記憶裡,暈出幽暗昏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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