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橋是陸軍新兵訓練基地,位置就在新竹科學園區旁邊。在新兵訓練的一個月(好像更久)裡,我或者我們,常常站在營區裡面,望著圍牆外面幽浮形狀的水塔,心中喃喃地唸著:「翻過圍牆,就是科學園區了。」

自由好近,在夜裡總可以看到水塔頂端的紅光一閃一滅。

而新兵訓練沒有想像中艱苦,「淚灑關東橋」言過其實。我們的連長是一個黝黑內斂的矮個漢子,總是一副看破世事、無可奈何的苦瓜臉,我總把他的形象和我的高中某任數學老師疊在一起,每次他看我的考卷就是這種表情。他是所有連長裡,年紀最大的,傳言因為某事得罪上級,就算肩膀鑲了一朵梅花,也升不上去。萬年連長就在連部前用石頭砌了一個水池,養了幾條色彩斑斕的錦鯉,又肥又大。

連長似乎什麼都不管,只重視「打靶」。因為我們是「兵器連」,全營的槍歸我們管,本連的本班最常擦槍——分解槍到細部,擦淨、上油,再把槍組合起來……(抱歉,從軍生涯中只有這個月在摸槍,現在都忘記術語了),如果本連的兵還不能打到靶,誰還能夠?他手底下的班長,似乎也個個是神槍手,沒中靶,就是奇恥大辱似的。於是,當別連在繞著廣場唱軍歌時,我們常常是在寢室裡頭擦槍。全營打靶結束後,我們也會有機會留下來,把子彈打完。當然,更多的時候,我們在靶場的旁邊,擦槍、故障排除……。

有時候,我們(不是只有我)會聊到很羨慕隔壁連,他們總是唱軍歌就好,一副老百姓的樣子。某日晚餐前的打飯時光,我聽到他們又繞著廣場,唱著一首特別的軍歌,班長從沒教過的,不是「勇士進行曲」、「中國的駱駝」那樣中規中短的節奏,反而帶著一種悲壯的情緒,歌詞裡還有悲傷什麼的,那是什麼歌呢?

模糊的歌詞擱在顛沛流離的新兵心頭,終於有一天,我打聽到它的名字,原來叫「聖戰」。而且,我發現班長在某一天我錯過的「晚自習」時間裡(我大概出公差去了),已經教過這首歌了,我感到十分扼腕,這首歌好像很好聽啊!

當時我最常哼的歌是「快樂頌」,不是庾澄慶的那首,而是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裡的 mi mi fa sol。在軍中,每每碰到不如意的事情,我就暗哼著這段簡單的旋律,告訴自己要想開一點。我很想學會唱這首「聖戰」,來取代 mi mi fa sol。然而,新兵訓練一個月過去了,始終沒有機會學會這首歌,偶爾聽見隔壁連唱,心裡只是更加羨慕而已。

這幾天(其實就是颱風天),心念一動,在網路上找到這首軍歌,它好像從未被國防部列為正式軍歌,而且歌名也不是「聖戰」,而是「亮島之歌」。它原來是歌手童安格為中華職棒元年所作的歌曲,一個在亮島(據說是外島中的外島)服役的阿兵哥改編歌詞,才變成軍歌,在國軍弟兄口中流傳——到底是怎麼在軍中流傳的,實在令人好奇。

網路上只能找到棒球版的「亮島之歌」,點播如下:



1.原曲歌詞

展開勇猛的翅膀
迎向健康的前方
重新建立多年的夢想
榮譽就在球場

縱然汗水和淚在臉龐
經過失敗後絕不憂傷
看我們三振封殺守備強
揮出勝利的全壘打

2.軍歌版

展開勇猛的翅膀
奔向神聖的前方
在此建立多年的夢想
榮譽就在胸膛

縱然汗水和淚在臉龐
經過失敗後絕不憂傷
看我們XX連五項戰技強
迎接勝利的第一仗


這是「職棒元年」的版本,男聲齊唱的感覺,撇去那些電子樂器的伴奏,其實非常接近軍歌了。我這幾天反覆聽這首「亮島之歌」,想要彌補當年的缺憾,卻發現人好像老了,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汲汲追尋年輕時沒能完成的夢想或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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