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字摘自石黑一雄作、張淑貞譯《別讓我走》(Never Let Me Go)(2006 初版,商周);影像摘自 Mark Romanek 導演,Alex Garland 編劇《別讓我走》(Never Let Me Go)(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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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217)

「但這不是全部。」這時湯米的聲音微弱得只剩下嘶嘶的耳語聲,「她告訴羅伊的話,或許不是有意說出來的,只是不小心說溜了嘴,妳記得嗎,凱西?她告訴羅伊,所有像繪畫、詩歌之類的作品,可以顯示出學生的內心狀態,顯露一個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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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221)

湯米解釋,他這個靈感是卡堤基沙發後面找到的一本缺了封底的兒童讀物得來的。他拜託凱弗斯給他一本用來人物塗鴉的黑色筆記本,從那時開始,湯米至少畫了十幾隻那種想像中的動物。

「重點是,我把這些動物畫得很小很小,極小無比,我以前在海爾森從沒有想過要這樣畫,我猜自己的問題可能是出在這裡。當我們把動物畫得很小很小……何況本子只有這麼小,我也只能這樣畫,總之,當我們把動物畫得很小很小的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這些小東西好像自己活過來了一樣。畫畫的時候必須想到的細節也不一樣,你得思考他們要如何保護自己、他們拿東西的動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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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232)

當初他在諾弗克告訴我這些動物,我心裡所想像的,是小時候那種縮小版的圖畫,所以當我看到筆記本裡每隻動物畫得如此精細,真是嚇了一跳。事實上,我花了一會兒,才看出這裡面畫的是動物。這種感覺就像我們掀開收音機的後蓋,看到裡面小小的管線、繁複交織的線路、小型的螺栓和動輪。這些動物畫得過於精細準確,以致必須把畫本拿遠一些,才知道原來那是犰狳或是一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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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295)

黑色的筆記本從書桌裡被拿了出來,湯米給我看了三張畫著某一種青蛙的素描,只是那青蛙還多出了一條長尾巴,看起來像是一隻部份身體還留著蝌蚪特徵的青蛙。至少,遠遠看的時候是這樣。向前一看,每張素描都由精細的局部描寫構成,和幾年以前看到的動物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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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302)

道路筆直,夕陽餘暉照映在馬路上,直到路的盡頭。我們發現其實可以讓夫人遠遠地走在前面,直到夫人只剩下一個小黑點,我們也不怕跟丟。因為,實際上我們一直可以聽見夫人鞋跟的回音,而湯米的袋子碰到腿部的規律撞擊聲就像給了一聲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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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頁318)

「我們為什麼要拿走你們的作品呢?那麼做是為了什麼?你之前說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湯米,就是你和瑪麗克勞德討論的時候。你說那是因為創作可以表現你們的本質、你們的內在,你就是這麼說的,沒錯吧?這點你倒是沒有錯得那麼離譜。我們拿走你們的作品,就是因為我們認為藝術創作可以表現你們的靈魂。說得更仔細一點兒,我們這麼做其實就為了證明你們是有靈魂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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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蜜莉小姐停頓了一會兒,湯米和我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交換眼色。我接著問:「為什麼你們要證明這種事情呢,艾蜜莉小姐?難道有人覺得我們沒有靈魂嗎?」


※後記

初見這些圖畫(大概只是電影美術部門的創作,在 Credits 中並沒有列出作者的名字),內心有種被震懾的感覺,我看到的是狂亂、不安和孤獨。對照《別讓我走》的故事,裏面的複製人外顯的行為都是溫和而節制,而湯米的畫卻透露了內心,這裡不是靈魂的「證明」,應該是靈魂的樣子。湯米筆下「想像的動物」竟是複製人靈魂的樣貌,以角色的文本映襯作者的文本,這是我始料未及的神來之筆。

電影較小說簡化,電影省略了海爾森學校在複製人人權運動(?)的描寫,只把它形容成意識型態的機器,而對湯米、凱西等複製人的生命處境投注更多的同情。我很喜歡電影呈現的色調,像是霧中的黃昏、「長日將盡」(石黑一雄的另一本小說)。

這還是一本「複製人」的科幻小說,作者卻將時間定位在過去,讓讀者產生身在歷史/當下的現實錯覺,這個決定讓文本的意義空間更擴大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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