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horen

1.

白天時，恩尼司往大山谷另一方眺望，有時候會見到傑克，小小一點在高地草原上行走，狀若昆蟲在桌布上移動；晚上傑克待在漆黑的帳篷裡，將恩尼司視為夜火，是巨大黑色山影的一粒紅色火花。

2.

恩尼司逆風騎馬回羊群途中，四面一片變化莫測、醉意朦朧的月光，心想自己從未如此開心過，感覺可以伸手刨出月球白色的部份。


3.

「好，」傑克說。兩人握手，彼此捶肩一下，隨後兩人站離四十呎之遙，不知道怎麼辦，只好朝反方向駛開。開不到一哩遠，恩尼司感覺有人一手接一手拉出他內臟，一次一碼長。


4.

一路伸至北極或赤道，端賴自認航向而定，一直到她顫抖著抵住恩尼司的手，恩尼司才將她翻身過來，快速辦完她討厭做的事。一家人繼續住在小公寓裡。他比較喜歡這樣，因為想離開隨時都可以。


5.

兩人如此在營火前站立良久，火焰拋出微紅火塊，兩具肉體的陰影結合為一根緊靠岩石矗立的樑柱。時間一分分流逝，由恩尼司口袋裡的圓錶滴答告知，由逐漸燃燒成炭的樹枝點明。星光在營火上方層層熱流中破浪前進。恩尼司的呼吸緩和寂靜，悄聲囈語，在點點火星中前後微微擺動，傑克則毗倚平穩的心跳上，低哼震動恰似微弱電流，令傑克以站姿入睡，而此睡非彼睡，而是昏沉失神之感……。


6.

如今沾了泥土的襯衫，口袋裂了，鈕扣掉了，被傑克偷來藏在自己的襯衫裡，一對襯衫宛若兩層皮膚，一層裹住另一層，合為一體。他以臉重壓布料，慢慢以口鼻吸氣，盼能嗅到微乎其微的菸味與高山鼠尾草，以及傑克鹹中帶甜的體臭，然而襯衫並無真正氣味，唯有記憶中的氣息……



※摘自安妮．普露著，宋瑛堂譯，《斷背山 懷俄明州故事集》（時報出版，2005）



※後記（080603）

補插畫一張。最近常不由自主地為文章配上插畫。gosh.（而其實我畫的是大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