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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摘自吉田修一著《惡人》(王華懋譯,麥田,2008年11月初版):

(頁39)

晚上一個人在公寓的房間裡很無聊,她經常有十個以上的網友,彼此交換電子郵件。每個人都想見佳乃。晚上在公寓房間裡打著郵件,回絕這些邀約,讓她覺得自已是一個非常忙碌的女人。雖然事實上,她只是在這個還不熟悉的博多城市的一角裡忙碌地移動拇指罷了。


(頁125)

他應該只是走去附近的停車場,美保卻覺得他彷彿走向更遙遠的地方。如果夜晚的另一頭還有另一個夜晚,他正前往那裡。


(頁156)

眼前是男子的一雙大腳。雖然穿著襪子,但指甲的形狀還是浮現出來,又大又堅硬。

光代心想,已經在多少男人面前這麼蹲過了?老實說,起初從事這一行的時候,覺得量褲管的姿勢有如屈服在男人腳下,令她非常厭惡。

一蹲下去,眼前就只剩下男人們的腳。骯髒的襪子、新穎的襪子。粗壯的腳踝、細瘦的腳踝。長襪子、短襪子。

男人的腳看起來非常凶暴,也非常堅固、牢靠。

光代才二十二、三歲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期心懷奇妙的幻想,覺得她摺褲管的男人當中,或許有她未來的丈夫。現在想想實在好笑,但那時候她是真心這麼期待,總是一邊調整褲管長度,一邊仰頭,不管面對什麼客人,都會幻想上面那張臉就是她未來的丈夫,正溫柔地俯視著蹲在腳邊的自己。


(頁166)

「我最近都沒有和別人說到話。」

祐一望向手邊,手機螢幕上面正這麼寫著。不是對方送來的,而是自己的手指無意識中打出來的句子。

祐一當下想要刪除,卻在後面加上一句「只是工作和回家而已」,猶疑了一會兒,仍然送出去了。

至今為止,祐一從未感覺寂寞。他不曉得什麼叫寂寞。但是這天晚上起,他覺得現在寂寞得不得了。祐一心想,所謂寂寞,或許就是冀望有誰來聆聽自己說話的心情吧。過去,他從未想要向他人傾訴。可是現在的他有。他想要邂逅能夠聆聽他傾訴的人。


(頁233)

不曉得已過了幾分鐘,光代和祐一的手指依然在變速桿上交握著。沒有談話,只有手指已經彼此交談了好幾分鐘

「明天工作也很早吧?」

光代握著祐一的中指說。柵欄另一頭的國道上,一輛車子加速駛去。

「五點半就要起來了。」

祐一用拇指指腹撫摸著光代的手腕說。

「從這裡到長崎要開兩個小時左右吧?沒什麼時間了呢。」

「我只是想看看妳而已……」

沒有熄火的車子裡,液晶時鐘顯示著9:18。

「你要回去了吧?」

光代問道。

祐一停下手指的動作,苦笑說:「……嗯,不趁今晚回去,明天就得三點起床了。」

想見妳、想見妳、想見得不得了。因為太想見妳,所以一下班就從工地一路直奔而來。


(頁238)

光代揮手的身影從車內後視鏡消失以後,已經開了多久?就在快到高速公路入口的十字路口處,車子被紅燈攔了下來。祐一從褳子後口袋裡取出錢包。裡面只裝著不到五千圓的現金。如果光代答應和他去賓館,不管回去的時間會變得多晚,他都打算開一般道路回長崎。幸好光代體恤他明天還要工作,祐一才能夠開上高速公路。


(頁320)

燈塔俯視著在斷崖底下廣闊的大海。扶手綁著鐵鎖,另一頭沒有道路,底下傳來激烈的浪濤聲。望著眼前的風景,讓人覺得與其說這裡是盡頭,倒不如說從這裡可以前往任可地方。


(頁351)

我忍不住心想:一個人從世上消失,並不是金字塔頂端的石頭不見,而是底下的無數顆石頭少了一塊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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