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晝之月(在返回台北的巴士上拍的)
我只帶一本《小說的五十堂課》,週日上午的捷運車廂沒有坐滿,我掛上耳機,邊聽音樂邊讀書,這是我搭車的習慣,不是看窗外的風景/街景,就是讀書或睡覺。在侷促的車廂裡,陌生人的視線變得十分具有侵略性,我想社會新聞裡那些因為被「瞄」一眼,就現殺機的人,大概活在更小又間隔的心理空間裡。
途中一位老先生坐在我身邊,我以為他會像其他孤獨的乘客,集體默契地維持沈默,但他突然開口,打破了這層脆弱卻舒適的默契。
「這麼用功啊……」
「還好……」我不打算取下耳機,目光也還停在書頁上。
老先生叨叨絮絮地在七、八分鐘內,介紹了自己的政治立場和宗教信仰。我不大會打斷人的談話,在第三分鐘,我決定不聽下去,第八分鐘,或更久,他終於知道無趣,結束獨白後,問我一句:「……你應該說什麼?」
因為分心的緣故,腦海中一片小說術語和小說家瑰麗的文字,我沈吟半晌,無能回答老先生的問題。
「你應該說『謝謝』!」
「喔!」我恍然大悟。原來是要我感謝他的分享和勉勵。我乾笑,虛弱地說了一聲:「謝謝。」
◎秋日鋪滿爬藤的棚架
公車總站的空調不知為何,像是停止運轉似地,焦躁冗長的隊伍,浮動著難耐的情緒。我還好。
早上醒來之前做了一個夢,夢中我睡到下午,母親的電話響來,我才驚醒:「來不及回家了!」母親是男士理髮師,自小到大除了少數屈指可數的例外,都是母親為我理髮。我的髮長代表我離家的時日,我未回家已經一月有餘。每月回家一次,一年也才十二次,每次想到父母所在的空巢,心裡就有一份愧疚。
還好我沒有睡過頭,站在等待的隊伍裡面,我還有閒情逸致,觀察車站大廳和人群。
這天有二個賣口香糖的老婦。其中一個向我兜售,找對人了,我想嚼口香糖,嚼無聊的等待時光。
「這個多少錢?」我指著她塑膠籃中的青箭。
「25。」
我嚇了一跳,連忙搖頭:「太貴了,買不起。」
她說:「二條40喔。」
我還是搖頭,誠心誠意地說:「我很窮。」
她大概是看出我的窘況了,「那15塊賣你……」
收下硬幣,她似乎在安慰我似地,輕輕地對我說:「最近時局比較不好……」
◎樹幹底下的蝸牛群
餐廳裡,以家庭或家族為單位的人們,圍繞著圓桌享受大餐。父母似未變老,弟弟的工作似上軌道。大弟留在台北照顧懷孕的弟妹,提早過的白天的中秋節,雖未團圓,卻有一種恬淡的親情。
回鄉,騎機車朝鄉間馳去,路上人車稀少,山青水藍,一片秋光。時間在故鄉腳步放慢了。